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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我幹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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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我幹的

薛瓊被哽了一下,而後捂著嘴巴偷偷笑起來,笑了片刻後才緩過來,將手擋在唇邊小聲道:“我哥哥這個人向來不近女色,還兇巴巴的,那些人也就是不知道,跟他一起待兩天就會被嚇著跑了。”

茱萸憋住笑,她這話真是說得對。

看著薛瓊,她忍不住開口道:“聽聞公主殿下也與薛大人有意?”

薛瓊有一搭沒一搭回著,

“許是吧,聽說公主殿下在聖上面前提了不少次我哥哥,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。”

茱萸笑:“那那些官家小姐要想跟公主爭上一爭可就難了。”

薛瓊咯咯笑了兩聲,轉頭去看窗外的風景。

茱萸心不在焉地放下簾子,冰冷的風襲在面上時如刀割一般,耳邊還回旋著走之前洛行孤對自己說的話語,她喉頭已經,手不禁顫抖起來。

裏頭的薛瓊又伸手掀開簾子,探出腦袋,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找尋著茱萸的身影。

“恩人!”

茱萸反應過來,一拉韁繩,轉頭道:“怎麽了?”

這丫頭這樣話多,這點跟薛儼還真是兩個樣子。

“我想起上次中秋節的時候,我哥哥對我爹爹娘親說‘若是我心儀的那個女子並不像你們常見到的那種官家女子一樣,既不端莊,也不賢惠,相反,她刁蠻、粗魯、諂媚、巧舌如簧,讓人初見厭煩......’,你說我哥哥不會真有喜歡的人了吧?還是他遇到了什麽奇奇怪怪的人?”想到此,薛瓊的小臉擰作一團。

不端莊,不賢惠,刁蠻,粗魯,諂媚,巧舌如簧?

茱萸擡了擡眉梢,手不禁攥緊,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薛儼說的是誰。竟還說讓人厭煩?自己明明那麽討人喜歡!

正當她暗自生氣時,薛瓊忽然開口:“聊了這麽多,恩人,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?先生教導我們,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!”

“我......”茱萸頓了一下,旋即露出一個小幅度的笑容,“我叫茱萸。”

“中秋節那個茱萸。”

“茱萸?”薛瓊眼睛一亮,“那你一定是中秋節出生的嘍!”

茱萸垂下眼眸,眸光有些暗淡,“嗯”了一聲。

馬車慢慢地行著,薛瓊撓撓頭發,深吸一口凜冽的空氣,道:“我是冬日裏生的,所以名瓊。”

她出生時下了好大的雪,哥哥和父親在門口等著,聽著裏面母親劇烈的叫喊聲,看著幫忙接生的婆婆一盆一盆端出來血水,換成幹凈的水和毛巾,心裏更是焦灼。

雪落了他們滿頭,他們也不曾挪動步子,只緊緊盯著那一處。

直到裏面傳來嬰兒的啼哭聲,才松下一口氣,那時候尚小的薛儼一擡頭便看到結滿了冰花的樹枝,心裏也想好了妹妹的名字。

瓊。

瓊,是為美玉,是精美美好的,也是玉樹瓊枝,晶瑩剔透。

“薛瓊,真是個好名字——”茱萸笑笑,沒想到薛瓊的名字竟然是小時候的薛儼取的。

“茱萸也好聽。”薛瓊呵呵笑,舉著指頭道,“風過茱萸香滿衣,秋來丹實艷陽西。茱萸可是秋日之代表。”

茱萸眼睛一亮,倒是不曾聽過這首詩句。

馬車的輪子經過一塊石頭,劇烈地顛了一下,她很快轉過身,提醒著薛瓊:“小心。”

薛瓊擡眼之際,表情卻瞬間凝固不動。

“怎麽了?”茱萸好奇,拍了拍她。

薛瓊卻半張著嘴,眼底很快一片紅,她癟嘴,良久悶聲道了一句:

“哥哥。”

這聲“哥哥”幾乎讓茱萸渾身如遭雷擊,她靜止了片刻,良久才機械地轉過身。

濃綠的一片綠中,冷風吹得衣袂翻飛,鐵劍似銀,迸出寒光。薛儼黑衣寒冠站立,濃眉如劍,眼眸如星,他薄薄的唇瓣緊抿成一條線,直直盯著她。

薛瓊急著小步下馬車,卻被茱萸一把拉著。

薛瓊轉過臉,不解,以為是茱萸不認識自己哥哥,忙解釋道:“恩人,那位是我哥哥薛大人,來接我回家了。”

茱萸蹙眉,拉著她的手仍舊不放。

薛儼身後忽然閃出許多左武衛來,他們抽出長劍指向茱萸,甄行跟在薛儼身後,認出了茱萸,楞了一下,而後厲聲道:“放了薛小姐!”

看著周圍圍了一圈的銀刃,薛瓊有些害怕,顫顫巍巍道:“茱萸,你怎麽了,我害怕......”

茱萸轉過臉看著薛瓊,忽地想起她甜甜的笑,心裏一空,終是放了手。

薛瓊迅速被人護著離開,而那些劍分毫不動地指向了茱萸。

甄行彼時才開口:“是你?”

茱萸深吸一口,對著薛儼道:“薛大人,我跟你們走,留我一條命。”

薛儼看著她,目光深深,他沒有說話,也沒有動。

......

鐵門砰地被人關上,而後是一段悉悉邃邃上鎖的聲音。茱萸轉過身搓了搓手,轉身之際正好看到隔壁角落裏蜷縮這一個身影。

她好奇地走過去,開口道:“大哥,你犯了什麽事兒啊?”

那團影子靜默不語,茱萸歪過腦袋仔細看了看,只一瞬那團影子動了一下,而後露出一雙如狼一般的凜冽雙眸。

那眼神中不帶有一絲感情,反而是赤裸裸地要將人撕裂和血吞的目光。

茱萸嚇了一跳,卻在她慢慢垂著手靠近時,認出了那紅色的衣裙,與一雙赤腳。

她往後退了一步,回憶著那女人的姓名,半晌憋出兩個字:“玉,玉娘?”

玉娘亂糟糟的頭發遮著大半張臉,她緩緩靠近,兩只細瘦如骨的手緊緊抓住了鐵欄桿!

茱萸眼神慌亂,還是讓自己鎮定下來,試著去看玉娘的臉。

玉娘倏地擡起臉,張開猩紅的嘴怒吼一聲。

“啊——”茱萸沒忍住叫了一聲。

面前的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撞向拉桿,試圖破開闖進來。

“唉,唉,”茱萸轉身,慌張道,“有沒有人啊,救救命啊!”

咚!咚!咚!

茱萸轉過身,眼前癲狂的玉娘忽然靜止下來,而後手一松,徐徐軟到了下來。

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,便看到玉娘倒下的身後站著一個人,面色冷峻,一言不發。

茱萸渾身一寒,遲了半晌還是道:

“大人。”

她退開一步,心不由得選懸起來,上次見還是在在春熹客棧,他怕是已經認為自己跟洛行孤他們是一夥的了。

做好心理準備後,茱萸深吸一口氣,佯裝自然道:“大人,好久不見啊,吃過飯了嗎?”

薛儼沒有說話,收回目光從隔壁的獄房中走出來,踱步至茱萸這間外面。

兩個人隔著欄桿,各自的臉還有情緒被分割到支離破碎。

薛儼看著茱萸,良久道:“你就沒有想說的?”

茱萸蹙眉道:“大人,我是犯人,您是犯人?也該你問我。”

“好。”薛儼的目光轉向一邊,玉娘靜靜地暈倒在地,“她是誰?薛瓊又為何和你在一起?”

他的眼神有一種致命的威懾力,但其中又有一些酸楚,茱萸囁嚅一下,而後道:“那個女人叫玉娘,凝露華就是她所制。還有薛瓊,是我把她帶出來的。”

“你是想救她?”薛儼道。

茱萸眼神閃爍,而後道:“你若是這麽想那就這樣吧......我知道她是你的妹妹以後,我想綁了她,來換銀子。”

薛儼擰緊眉心,聲音沈重:“你胡說。”

“胡說?”茱萸笑笑,“我向來就是這模樣,視財如命,我還做過賊。旁人不知道,大人您還不知道我的品行嗎?”

“不要騙我。”薛儼的聲音略微柔和。

茱萸躲開他的目光,看向一側,徐徐道:“凝露華是由女子的骨頭磨成粉制成的,裏面那獨有的香味實則是少女的體香。玉娘失去了她的丈夫,然後就瘋了,幻想她的丈夫還活著。尋來少女扒皮去骨,將骨磨成粉,取來敷面,得以保持青春容顏,願她的丈夫還能回來,還能像以前一樣。她留在那裏了,所以她瘋了。”

薛儼沈聲道:“她的丈夫,死了?”

茱萸垂下眼:“死了。”

“那——這一切跟你有什麽關系,那天在客棧,後面你去了哪裏?”

“憑大人你應該早已經查出了洛行孤是什麽人。”茱萸深吸一口氣,“他是朝陽門的人,而我屬於藏劍山莊,我們都來自武盟。”

“那日在春熹客棧你們想要阻攔我查案,是因為那些女子是被你們所擄走,用她們的骨頭磨粉制香?”薛儼微微顫抖,身側的手早就攥起。

他們在那間密道裏發現了正被綁著的秦月,但張雪芝已經變成玉娘手中枯骨,唯有薛瓊,連根頭發都不曾留下。

她垂下的眼睛緩緩睜開,帶著懇求:“大人,一切都是我做的。我利用玉娘制出凝露華兜售,一為斂財,二位報覆。”

薛儼瞳孔微顫,意圖在茱萸眸中讀出分毫謊言。

良久他鄭重地吐出兩個字:

“我不信。”

茱萸楞了一下,眼眶一熱,大聲道:“你有什麽可不信的!”

她抓上面前的欄桿,激動道:“薛儼,這世上沒有小六這個人,她是我偽造的,我的真名叫茱萸!”

世上從不曾有小六,那個自由自愛,愛哭愛笑的小乞丐。

茱萸楞了一下,一滴珠淚落在眼角。

薛儼的手指輕輕觸上她的手,輕柔帶著酥麻,像是一只蝴蝶輕輕吻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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